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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点2017年:中国公众科学实践―新闻―科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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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主流视野中的科学研究是一项职业化的工作,可实际上,从文艺复兴时期起,就有大量业余人士参与科学活动。现在,我们把非职业科学家、科学爱好者和志愿者参与的科研活动,包括科学问题探索、新技术发展、数据收集与分析等称为公众科学。

对比国外公众科学发展的成熟度,国内公众科学的成长显然“青”涩了许多。即使是这样,这一年来,中国民间机构的努力实践,已经让他们有能力成为专业科学研究的有力支持,公众科学在生态学和环境科学相关领域产生的价值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看到。

在这里,我们选取几个有代表性的民间组织,用他们这一年的行动实践给2017年呈上一份守护青山绿水、保护美好家园的答卷。

中国自然观察

顾垒(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山水自然保护中心成员在囊谦自然观察节(张程皓摄影)

最近这两年,随着博物学爱好的升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观察身边的草木鸟兽鱼虫。随着观察的深入,每个自然爱好者大概都会有诸如此类的问题:自然环境是在变好还是变坏?它得到应有的保护了吗?我从哪里可以获得有关的信息?与此同时,政府对自然保护的投入和要求也在提高。所以,从宏观上回答整个自然环境在怎样变迁以及保护的成效如何,已经变得非常紧迫。

从2014年起,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发起了《中国自然观察》项目,联合多家科研机构和民间组织,提取科研论文的信息,汇集自然爱好者的数据,试图以公众科学的形式,从自然环境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生物多样性的角度回答上述问题。

在2016年发布的《中国自然观察》报告里,我们评估了1085个濒危物种的保护状况,评估的时间段是2000年~2015年。在这16年里,这些濒危物种的保护状况整体上来说是变差的,情况改善的物种不到10%。

在进行上述分析的时候,我们遇到的最大困难在于基础信息不足。对于大多数的濒危物种,我们不知道它们生活在哪里、过得怎么样、还有多少活着。

从科研论文和学术数据库里收集分布信息困难而且低效。以栖息地模拟效果最好的濒危鸟类为例,用于模拟的13000个分布点中,只有300个来自科研文献。 而信息最大最全的各大科研机构和高校的标本数据库乃举国之力数十年上百年的积累,但问题是,这些信息一来可能太陈旧,二来尽管可以开放查询,却没法批量获取数据,使用起来很不方便。

相对于官方来源数据的尴尬,民间收集的数据则充满惊喜。《中国自然观察2016》用于物种评估和热点分析的数据里,小部分是山水和北京大学自然保护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多年的积累,大部分是在合作伙伴的帮助下收集到的、由民间自然爱好者记录的分布点信息。总的来说,公众参与程度越高的类群,模拟结果越好。得益于过去十几年间观鸟爱好者组织的蓬勃发展,鸟类的基础数据和分析结果是整个报告中最好的――前文所说的13000个分布点,几乎全都来自民间收集。中国观鸟组织联合平台是《中国自然观察》最早的合作机构,2016年共有541人在2124个观测点发布记录,覆盖了所有省市,记录了1197种鸟,还发现了极危鸟类青头潜鸭新的繁殖地。

这个结果提示我们,应该更多鼓励自然爱好者以公民科学的形式参与和自然保护相关的基础数据收集,而博物旅行是一个很好的组织培训自然爱好者的方式。

2016年开始,山水在青海、四川等地以博物旅行的形式,配合自然观察APP,多次开展民间调查者的培训活动,传递《中国自然观察》的理念和工作方法,收到了较好的效果。例如,2017年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与青海省囊谦县共同举办了国际自然观察节。在四天的活动时间里,来自中、美、英、法等国选手组成的17支参赛队伍,总共记录到兽类15种、鸟类93种、植物222种。这些物种的分布信息将在未来的《中国自然观察》报告中发挥作用。我们期望推广这套模式,与更多的在地机构合作,建立覆盖全国的生物多样性民间调查与监测网络。

中华秋沙鸭越冬调查

危骞(朱雀会)

国内鸟类公民科学的萌芽是从观鸟会开始的。从上世纪90年代起,全国各地的爱好者陆续成立了观鸟组织,2000年以后就不断有全国性的观鸟活动促成各地鸟会鸟友的联络与聚会,但这些组织之间缺少交流渠道与沟通平台,联合行动更是没有形成机制。于是,全国观鸟组织鸟类与生态保育联合行动平台(朱雀会)在2014年正式启动,它是一个中国鸟类自然保育、科普、科研的全国性及国际参与性服务、交流平台。

目前,平台拥有最大的中国观鸟记录中心,已有超过30多万条的记录,出版有《中国鸟类观察》双月刊杂志。我们主要开展的调查活动有对濒危旗舰鸟种调查,有针对性地了解并力图解决栖息地的危机;地方鸟类本底调查及鸟类名录编写等。尤为重要的是,我们积极与政府部门、主管单位、国内外保育基金会合作,实现针对淡水保护的物种监测手段;通过设计社会化参与式的鸟类调查与举办规模化观鸟节,调动地方政府、相关机构以及自然保护区的意愿和对应资源,共同投入到多个区域性保护行动中。

2014年起至今,由朱雀会牵头组织的中华秋沙鸭越冬调查,对于中国大陆民间观鸟组织的大规模联合行动而言,是一个开创性的项目。

中华秋沙鸭很少像其他野鸭那样集大群越冬,而多是结成几只十几只的小群栖息于各条河流中。因此,虽然中华秋沙鸭的总数很少,但是分布却很广,我们已知的分布记录已经遍布20多个省份。所以可以通过对它的调查发动全国大多数省份的志愿者来参与,是绝佳的公民科学实践。

我们在短时间里迅速组织散布全国的各地鸟会鸟友以及超过100家NGO、保护区、政府机构和院校的共同参与,实现北起鸭绿江、辽河,跨黄河、淮河,过长江,南至珠江、东南诸江共计10大流域的调查覆盖,这在民间NGO来说,是空前的行动。

在这个过程中,各地观鸟组织普遍获得鸟类调查的技术方法,调动了观鸟者参与鸟类调查的积极性,提升了各地方鸟类保护组织的组织能力、调查能力和宣传能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观鸟志愿者与专业学者的合作,达到学术研究要求的水平,获得了相当准确的数据及大量地理信息、现场图片及访谈资料,相关的科学论文也正在准备中。

随着项目的持续与递进,中华秋沙鸭正在公众领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它有希望成为鸟类中和大熊猫、金丝猴一样的旗舰保护物种,也是其中唯一能够和我们的水资源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濒危物种,为唤起公众对水资源的重视发挥重要的作用。

我们对于这个项目有一个愿景,就是希望调查范围能覆盖全国80%以上的适宜生境,并且在全国的中华秋沙鸭越冬地都能够有观鸟组织参与进来,人越多,我们得到的数据就更接近于它的真实情况。

在中国,调查研究和物种保育的配合度并不高,这个时候,通过社会力量和这么一个平台,把社会大众和自然研究联系起来,让研究成果推动整个社会的自然保育。

带豹回家

巧巧(中国猫科动物保护联盟)

上周六,猫盟和志愿者们完成了“带豹回家”2017年工作成果发布会。在塞了两百个人的场地里,每个在场的人都摸到了一个字“燃”!因为,这些发布的成果是由每个参与的志愿者共同完成的。

在场的志愿者们备受鼓舞,因为自己参与的工作竟然能生成扎实的产出,指导保护;觉得自己的队伍无可匹敌;在场的保护圈同仁看到了另一种组织的形式;而更多的公众跃跃欲试,希望自己也能成为未来的保护核心。

我们深信,在全民谈环保渐成风潮的当下,公众将在环保机构的带领下,逐渐成长为环保工作的核心力量。而从旁观,到参与,再到成为核心力量,“带豹回家”项目展示了一条清晰的“公众保护”脉络。

为什么呢?因为“带豹回家”需要如此。和其他以具体保护措施为核心的项目不同,带豹回家就像一次长征、一场需要将人心和土壤进行革新的战役,在华北豹顺应人们的呼唤,沿着修复的太行山生态廊道一路扩散回京之前,我们需要做许多基础调查、科普扫盲、政策倡导,而且缺一不可。其中,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靠一个单枪匹马的公益组织完成,非公众参与不可。

于是,由目的到手段,我们有意识地招募、培训、磨合志愿者队伍,使他们对自然的热情足以驱使他们加深对环境的了解,并付出一探究竟的努力,从而结出了这样的果实:在太行山北段10000平方公里的山地范围内,54人次,共计12支调查志愿者队伍完成了2条潜在生态廊道带、22个区域、53个村落的摸底走访,并针对太行山北段的植被、人为干扰等因素生成了第一份调查评估报告。

还有这样的果实:设计、搭建了带豹回家官方网站,翻译了一本猫科专业科普书,完成了八十篇公众号文章的梳理,识别、整理了120G红外数据……

也许我们很难以科学家的专业素养来衡量他们的专业程度,但是在采集科学数据、传播科学观点的层面,他们所付出的心血和贡献,却与科学家一样重要。

对我们来说,在保护领域,所谓“公众科学家”就是以科学的方式贡献力量,参与科学保护的人。而一个“公众科学家”的养成,需要公益组织和科学家共同搭建桥梁,输送养分。

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猫盟与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所联合办了城市生态联盟论坛,每月一次,一期一会,请过许多科学家,讲过北京的花、鸟、鱼、虫,关注过北京的荒野、水源地和家门前的野生动物们。

对保护而言,靠谱源自充分的了解,而了解的动力来自兴趣。对公众科学家也是如此,自然世界广阔生动,培养便从帮他们推开一扇扇门开始。每一扇迥异的门,背后都通向同一条爱护自然的大道。行走的人越多,培植出来的土壤便不再有那么多似是而非的“生态保护”工程,荒野的修复才能成真。

中国自然标本馆

陈彬 (上海辰山植物园)

生物标本是人类认识和研究自然生物多样性的基础凭证,源自标本的关于物种界定、

物种时空分布等各方面的信息,是有效开展生物多样性保护和利用的基础。特别是随着当前生物多样性灭绝、生物入侵等问题的不断加剧,需要海量可靠的原始观测数据以揭示生物多样性资源现状、监测生物多样性变化动态并评估生物多样性保护成效,有赖于大规模的人力投入、高效可靠的凭证和有效的数据清理机制。

为此,在国家标本资源共享平台的支持下,中科院植物研究所、上海辰山植物园自2006 年提出“将地球变成活的标本馆”的理念,并开始建设中国自然标本馆(CFH)平台,至今已走过了11个年头。

为了将地球这个巨大空间当成可以实际有效管理的标本馆,我们提出了数字标本(数码照片以及关联的作者、时间、空间等各种信息形成的数据集)凭证形式,能够调查植物、动物、真菌、植被、土壤、岩石、矿物、自然景观、文化景观等各种层次的自然多样性,极大扩展了标本概念的范畴和灵活性,降低了参与协作的门槛。同时,我们充分利用最新的信息技术和工具,不断整合、完善形成数字化生物野外调查和信息管理技术体系,建设CFH网站( http://www.cfh.ac.cn )作为人员协作和数据管理的核心平台,任何对自然感兴趣的人都可以使用,分类学专家、农林牧渔等各行业工作人员、社会公众爱好者们都可以在平台上按照一定的规范去记录、上传和鉴定物种,在网站上管理个人调查数据,也可以在线寻求帮助、查找别人开放共享的信息。

经过多年的培训、宣传和应用示范,到目前为止CFH网站已有1.5万个注册用户,形成了大规模的公众科学协作体系。网站已积累920余万张生物多样性调查照片,已鉴定5.2万余种动植物,包含大量精确的物种分布记录信息,不仅仅有中国的物种,还包括了国外大量物种。以CFH为平台,植物爱好者和植物分类学家协作已经共同发现和发表了3个植物新种,还有许多正在研究之中。同时,网站提供了分站功能,若干用户可以针对某一主题申请分站作为团队公众科学活动的协作平台。目前已开通了330个分站,各种公众科学生物多样性调查项目在全国遍地开花。

面向未来,一方面我们将在十年来积累的数据基础上开展数据挖掘工作,以在线活植物志为目标形成综合的数据共享成果;另一方面,将继续面对从野外、标本馆、植物园到农林行业,从分类学家、各领域工作者到爱好者的需求,整合专业研究和公众科学,为生物资源调查管理提供更完善的解决方案,使之成为为相关领域服务的信息化解决方案,为生物多样性科普和保护做出积极贡献。

100个水源地调查

何昕(原上草自然保护中心)



原上草雪豹调查

在我过往从事的社区工作中有个词叫做“参与式评估”,公众科学则可以称之为“参与式科学”,两者共同之处在于“参与”二字。

前者让农民成为评估的主体,后者则是让大众有系统的参与科学研究的全部或一部分中去,从前期的探索阶段到后期资料收集,整个过程公众都可以根据其个人能力有选择的参加。原上草自然保护中心在阿尼玛卿雪山附近的东倾沟乡开展过“100个水源地调查项目”,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公众科学项目。

原上草发现,由于气候变化、当地环境恶化等给当地水源带来一系列问题期望设计一个科学项目,对当地水源进行持续监测并找出背后的主要影响因素。

在前期文献研究和实地调查阶段,就有很多热心的牧民向我们反映了不少问题,比如他们草场出现的水源枯竭和污染现象,还试着用他们的乡土知识来解释背后的原因。这些牧民反映的问题和设想对后来项目的设计有很大助益。

在项目实施阶段,我们因为牧民志愿者在前期的出色表现而调整了策略,放弃了传统的依靠自己员工来做数据收集,而是转为依靠当地牧民来协助监测和记录数据。事实证明,他们的参与不但极大减轻了我们的工作量,而且还令参与者还从中学习到不少生态知识,甚至让一些牧民从环境的“破坏者”转变为环境宣教工作的志愿者。

桑丹家的夏季草场上,许多水源附近都是随处丢弃的垃圾,而如今他不仅把自家垃圾统一安置而且还主动承担起清理过往游客和路人垃圾的责任。这些是我们在项目开展前没有预料到的――牧民不仅没有视调查为负担,反而抱有极大兴趣。

后来,在对收集上来的第一批数据进行解读和分析过程中,不少牧民又积极参与其中。通过我们的调查,100个水源中43个水源没有受到污染或破坏,占44%,剩下的57个水源受到各种不同的污染或破坏。在寻找污染源的过程中,开始我们并没有办法很好的区别开挖虫草破坏和挖地破坏两者的区别,但是本地牧民却对当地情况了如指掌,很容易就根据现场情况和痕迹分辨出污染和破坏原因。后续的保护行为更加离不开牧民志愿者的参与了。

可以说整个项目我们原上草主要就是设计和管理项目进度,而执行的主体、数据提供几乎都是当地牧民,我们只需要提供培训即可。不仅如此,他们丰富的本地知识和传统经验也为我们提供了发现和解决问题的新视角。

通过这个项目我们可以看出,公众科学项目不仅一种“群智科学”,也是一种宣教途径。之后的公众科学项目,我们只需把眼光主要放在项目管理上,这对原上草或者对志愿者来说都是一个双赢的决定。

荒野追兽

李帆(荒野新疆)



荒野新疆成员在巡湖

随着红外相机影像调查技术的普及,人们在对兽类的调查和监测上有了新的认识,2014年“荒野新疆志愿者团队――荒野追兽组”通过红外线陷阱相机在乌鲁木齐县首次捕捉到了雪豹的身影。天山有多少雪豹?它们的种群状况如何?它们的分布情况是怎样的?面对这些疑问,我们开展了长期的雪豹调查及数据收集工作。

2014年,荒野新疆志愿者团队发起民间“新疆雪豹调查与保护项目”,并在天山东部国有林场管理局的支持下,就乌鲁木齐市周边地区开展了雪豹基础调查监测工作,希望能够通过调查回答上述问题。在经过近三年(至2017年)的调查工作,我们发现仅在乌鲁木齐县、达坂城的两个项目区域就监测到36只雪豹个体,记录到8个繁殖家庭,最长监测个体超过3年,初步估计乌鲁木齐及周边区域雪豹数量超过100只。这个数字超过了不丹、俄罗斯整个国家的雪豹总量,是目前已知全球雪豹密度最高的区域之一。

在2016年下半年,我们对呼图壁、玛纳斯、沙湾后山等地开展野外雪豹调查工作,就该区域所发现的雪豹目击报告及痕迹记录来看,天山东部应该拥有300-500只雪豹的健康种群,且依连哈比尔尕山为中心、沙湾至乌鲁木齐的天山南北区域,是整个天山东部最好的连贯雪豹栖息地。而达坂城所在的博格达南麓距离乌木鲁齐市区仅40公里,得天独厚的社会条件和卓越的雪豹资源使得乌鲁木齐在2016年8月举行的“雪豹中国论坛”上获得了“全世界离大都市最近的雪豹热点地区”这一全新的生态称谓。虽然有健康的雪豹种群以及最为便利的交通条件,但雪豹依然受到栖息地破碎化、人兽冲突导致的报复性仇杀、野生动物贸易等人类活动的威胁。

追兽的终极目的是为了保护动物,而保护动物就是保护其栖息地。为了保护天山雪豹,充分利用良好的在地资源,防止社区人兽冲突,我在项目监测区针对牧民长期进行调查访问和保护宣传,并与多家单位联合,进行人兽冲突防治、经济救助和生态补偿,作为自治区森林公安局的协作单位开展反盗猎巡护等工作,以确保当地雪豹良好的生存状况。

同时希望通过科学研究和民间参与的模式,建立以雪豹保护为主题,集科研、科普、文旅为一体的民间雪豹保护地及生态产业开发区,推动建立“新疆雪豹国家公园”为目标,将雪豹打造成乌鲁木齐乃至新疆的生态名片。从而将生态资源转化为自然资本,实现本地居民从保护中获益,促进区域生态保护和民生保障的综合发展,以达到保护天山雪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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